四夕毕

踏世上 高峰总要攀 碧血染青衫

【林秦/校园】手术刀与小龙虾 20

20.

秦明像是被碎裂声惊醒,他低头看了看碎片,又看了看自己的手,像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滑脱了手。

林涛给声音吓了一跳,回过神来就赶快走过去,秦明配合的抬起双手示意他没事。他后退两步,转身向楼上走去。
林涛站在原地看了看他的背影,又低头,凝视着那堆碎片。

龙番市沿海,初夏时节雨水频多,刚刚消停了一天,到了晚上,就又阵势浩大的下起来。
秦明看了一眼窗外,水从玻璃上一层层的压下来。
手机一震,是林涛发短信过来问他睡了没有。

秦明想了想没有回他,从抽屉里拿了药出来吃了,戴好眼罩上床睡觉。
梦里雷雨声不断,秦明于是无法判断自己到底睡没睡着。童年时期母亲抱着他的温度还贴在他身上,外公哄他入睡的那些佛教故事嗡嗡的响在耳边,却又渐渐归进冰冷黑暗之中,他回头就看见高大可怖的普巴金刚塑像,双面六臂四足双羽,高举法器训教伏诛,仿欲择人而噬,下一秒又骤然一收,变成了人。这一次立在自己面前的,是张干净绝美的脸孔,黑眼珠幽幽的瞅着他……
徐若水……
他骤然一惊,就从破碎可怖的梦境里挣脱出来。

他脱下眼罩,室内的灯光安静明亮,中断睡眠带来的心悸和头疼,让他十分难受的呻吟了一声。他呼吸艰涩,辗转着去摸表,时针指向了凌晨四点。

他吃的药,第一次没能让他睡到天亮。

秦明手背抹过额际的冷汗,面无表情的下床走到书桌前坐下,从桌上拿了透明的小瓶子,倒出颗糖来吃。
一刻之后,他换了衣服出门。

林涛在徐钧铭的家中搜索,这套临江公寓才是他真正住的地方,两梯一户明亮豪华,标准的看起来像是所有高端住宅的效果图,屋内显然有人定期打理,衣帽间也整整齐齐,只有男人和小女孩的东西。看得出来徐钧铭对女儿很好,还在长的孩子,衣服比他自己还要多。

客厅书房也到处摆着两个人的合影,林涛从宽阔的书桌上拿起相片来看,蹲下来的徐钧铭揽着五六岁的徐若水,温和的望着镜头。
小姑娘从小就好看,哪怕缺了牙,笑着看人,都漂亮得惊心动魄的。

林涛叹了口气,拉开徐钧铭的抽屉,皱着眉头抽出里面的文件来,他随意翻了两页,就把它们放在桌子上。他蹲下身拉开第二个抽屉,这一回,他愣了一下。
抽屉里薄薄积了一层灰,显然已经很久没被打开,让他微微怔住的,是缺失了一块的灰尘形状,他不由伸出手去比了比。
那看起来像是一支手枪。
奇怪,枪去哪了……

秦明从冷藏库里把徐钧铭的尸体推出来,现在这个中年商人,躺在他的解剖台上,与所有躺在过这里的人一样冰冷苍白。
秦明低头看着他,从旁边拿起尸表检验单来。

“徐钧铭,你的名字里有两个带金的字,是你家人觉得你命里缺金?”他一面随意的,像是在聊天般的念叨,一面把表格放下,眼神不带感情的扫过已死亡的躯体:

“你保养的不错,没有发福到难看的地步,算是个强壮的中年人,但你面对你的死亡,并没有什么挣扎反抗的迹象。”他把他翻起,后背的深洞般的创口展漏无疑,“也对,伤在背后,你没有什么防备。杀你的人你很熟悉吧,到死都不相信他会杀你。那个人很聪明,也很缜密,他在把你拖去浴缸之后,毫不慌张的在外面打扫现场,现场找不到任何可用的指纹和脚印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游移到死者的双手:“可是他却没有仔细的再来看看你的尸体,不然或许他会发现你留下的信息。为什么……愧疚,还是不忍?或许他还对你有感情,却又不得不杀了你,你做了什么?”

他拿起徐钧铭的手腕看了看,他的左手腕上有几枚微微发白的月牙形挫伤,出现在稍薄弱的内侧皮肤上。秦明又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,那里很干净。
“指甲印痕……”秦明微微皱眉:“会不会存有微量物证…”
他弯下身拿着放大镜仔细的检查印痕处,半晌他站起身来,闭了闭眼,泡水带走的不仅仅是指纹。

秦明咬咬下唇,用自己的手覆盖在印痕上,片刻后他拿起刀划开徐钧铭手腕皮肤,发现皮下出血的范围,远比印痕范围要大。
于是他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:“……两只手?”
他看了一眼徐钧铭的脸:“的确,杀你的人力气是不大。”

他把他翻起,蹲下身去察看那处致死的伤口。创口离脊柱非常的近,被泡的微微发白,周围表皮稍有卷边,摆在秦明眼前的,伤口三处创角,全都为钝。
秦明狐疑的盯了半晌,没有刃?

“捅你的东西不像是刀……这是什么?”秦明摇了摇头,低声喃喃自语:“可拖你的人力气很小……他怎么才能把这样的钝性物体捅进你的身体?难道……”

秦明皱着眉头停顿半晌,他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创口:“这个形状……”
他辨别不出,于是决定开始做伤口倒模。

林涛窝在办公室短暂的睡了一觉,秦明坐在解剖台旁边,数着时间点点流逝,等待模具成型。

旁边检验室突然有开门的声音,秦明愣了一下,抬手看表发现还没到六点,他于是起身出门去看。

检验室的实习生的正在换衣服,把马尾从白大褂的抽出来,回头看见秦明还给吓了一跳:“啊,秦法医。你怎么……”
秦明冷淡的点点头,算是跟她打招呼:“这么早来上班。”
“啊那个您不是说毒物检验要尽快。”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:“我这个人不能晚睡,就早起好了。这样我先尽快把结果报给您,报告我之后在七个工作日内赶出来,您看这样行么?”
秦明看她一眼,点点头,转身又回到解剖室。

两个小时后,他拿到毒物分析的结果下楼去,各方调查人员开始进行第一次的信息核对。
大宝拿胳膊肘撞撞秦明小声的问他:“你晚上来加班怎么不叫我一声,你这样显得我好像很不仗义。”

秦明稍显疲惫,声音冷淡:“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性生活,希望将来你遇到类似情况,也不要来打扰我的。”
“……”赵大宝一时不知道该先还击哪个点,只得道:“……说的就跟你有性生活似的。”
“我当然有。”秦明懒得理他,手指指上面:“上楼去拿模具。”

林涛拿着小磁铁往白板上固定照片,他打了个哈欠:“徐钧铭,男,四十八岁,恒生木料有限公司的老板,无财物丢失情况,哦在他家倒是少了一把枪,法医们先说吧。”

“毒物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,死者体内含有枸橼酸西地那非,定量检测还没有做,但血液被稀释到那个程度还是能检测到,说明没有被代谢掉多少,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刚吃了药不久就遇害了,等定量检测的对照结果出来,这个时间会更精确。”
“等等,西地那非?那是什么?”林涛问他。
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刑警扯扯他袖子,使眼色道:“就是……那个,蓝色小药片蓝色小药片。”
林涛恍然:“哦哦哦。”
他随即又正色起来。

那警察想了想:“死者已经48岁了,这个年纪办事之前吃点药,倒是很常见。”
秦明:“所以,跟他上床的人是谁?”

林涛笑了笑:“等一下啊,徐钧铭不是佛教徒么,佛教徒可以这样……?”他意有所指。
秦明咬咬下唇:“密宗佛教里有很多颇具争议的东西,比如说欢喜禅。密宗把男女交合也视作修行的一种方式。不过真的这么做的人,还是挺少的。”

林涛未置可否的摇了摇头:“徐钧铭的妻子十年前跟他离了婚,出国之后改嫁。两人没有孩子,离婚的前两年,从孤儿院里带回了不到不到两岁的徐若水。离婚之后,父女俩相依为命直到现在。我们询问了他的秘书,家里的保姆,身边的朋友,没听说他有什么女朋友啊,情妇啊之类的。听说原来他还去相过亲,后来好像是怕孩子受委屈,干脆连亲也不相了。现在看来,可能是有秘密交往的女伴,那么……案件性质定了?情杀。”
周围人点点头。

“啧,关于徐若水是养女这件事,你怎么看着一点不意外啊。“林涛看秦明:“我们查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,其实父女俩长得还是挺像的,你觉不觉得。”
秦明看他一眼:“林警官看来加班是不怎么累,还这么有精神。”他顿了顿,问:“监控方面有没有什么发现?”

林涛笑了笑,目光转向另一个高个警官,负责这部分的是另一组人。

“我们调了周围住户的监控录像,这个别墅区建成很久了,又处在市郊,到现在老板们鸟枪换炮,已经陆陆续续搬离了不少,现有的住户分布疏散,只有一家的角度可用,对准的是徐钧铭别墅的前方路段。”
“能看到徐钧铭的房子么?”
“看不到,但这段路也很重要了,监控范围的尽头向左一拐,就是徐钧铭家。凶手有两条路线,一从大门入,从大门出。那么他不管进入还是离开,都会经过这段路。二从大门入,拐向另一路段,从后门出。那么,至少进入时,他也会经过这段路段。”

“后门不能进么。”秦明问。
“不可以,因为后门只有一个闸口,为了避免事故,车辆人员一直都规定只出不进。大门处有进出两个闸口。”那高个子警察顿了顿:
“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,我们的确在监控里看到了运送佛像的车子。我们联系了送货的车队,连夜进行了询问,车队都是长期给他做货运的,这样送新的佛像来,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车队的人说他们是三天前的上午十点来卸的货,见到了他们老板,说没有什么反常,按理来说,他们一般会在下午接到徐钧铭的电话,把他不要的拉走。但是他们当天下午没有接到电话,后来忙起来也没放在心上。“

“我们提取了他的胃内容物,推断的死亡时间的确是在三天前,也就是5月29号的上午九点到12点之间。他还没来得及吃午饭。”秦明点点头:“这点和监控还有车队的叙述相吻合。”

“我们在案发当天上午,车队走了之后,还看到了一个人。但现在现在确定是情杀,似乎就没什么用了。“
“谁?“
“报案人汪福洋。”高个警官微微皱眉:“他是在十一点左右来的,空着手,十分钟之后就拿着个文件袋出现在了监控范围内,原路返回,出了小区。说明他在死者家停留的时间,非常短,首先作案时间不够。而且他来之前的半个小时,死者的确给他打过一个电话。”
林涛抱着胸,点了点头:“我明天去找找这个汪福洋,就算排除了嫌疑,毕竟他和死者关系非常好,也可以问问关于秘密情人的事。”

秦明静静听着,问了句:“你说他离开的时候,只拿了一个文件袋么?”
“对,来时空手,走时只有文件袋。”

他心中谜团散去一大块,案件此刻几乎明朗的摆在了他一人的面前。

他脸色不变,拿起红外笔按了按:“来看一下。”

投影幕布上呈现出死者的手腕皮肤:“死者的左手腕上有一列清晰的指甲印痕,出现在他的内侧皮肤上,我在检查皮下出血状况的时候,发现出血范围远比指甲印的范围要大,应该是两手交握造成的。”他说着就拿起林涛的手比划:“采用拖拽这样的方式,说明凶手本身的力气就很小。而且很有可能是凶手并没有什么拖拽重物的经验,她在最开始只用了一只手,来拖拽死者。不然很可能在一开始,就是一个两手交握的形态。”

他说着单手抓住林涛的手腕:“然后发现拖不动,才又叠了一只手上去,像拖面袋子似的,把人拖走。第二只手有一部分叠在了第一只手上,力量没有那么大,在皮肤表面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,在加上皮下出血不久后他就完全死亡了,所以从皮肤表面看,也没有什么明显表现。”

林涛任他握着,他点点头道:“你知道案发的第一现场在哪里么?”
秦明看他。

“不是在卧室,就在大厅那堆佛像的中间,离那个浴室只有不到七米。痕检的人用紫外波段找到了完整的擦拭状血迹,源头处的佛像我们已经搬开了,佛像的底座下发现了稀释后血迹,显然是打扫的时候,凶手的力量无法移开佛像。另外我觉得作为女性来说,在这么短的距离里双手拖拽,也是非常柔弱的女性了。”
“可是那个佛像确实很重,得两个人搬。”一个体格不错的壮年警官说。
“啊……我搬的那个还好,感觉一个人搬,也很轻。”林涛狐疑的,摊摊手。

那警官摇摇头,表示:“你说这好好的干嘛不在床上呢,害我们在卧室白找了半天。”
凝重的气氛被稍稍冲淡了一些,大家彼此颇为狭促的交换了眼神,挂上些暧昧不明的微笑。

秦明倚着桌子双手抱胸,正色道:“不知道,有的人就是很喜欢地板。”
林涛无奈的低下头,笑了笑。

他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,回到正题:“那么还剩下一个问题。凶手既然是柔弱的女性,那么徐钧铭一个中年男子,就算被捅了一下,也不至于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吧,再不济,他可以往门外跑吧,怎么就任人拖走呢。”

“赵大宝。”秦明轻轻叫了一声。
大宝把一个白色三棱锥一样的东西递给他。秦明拿在手里给他们看:
“致命的伤口在背后,因为伤口的形状比较奇特,我们用打模膏做了伤口倒模,得到的,就是这样一个很像三棱锥一样的尖锐平滑物体。深入死者体内的部分就有十公分多,直径在5.2厘米左右,加上手持的部分……很可能,长度在20公分以上。”

他看向刑警们:“这不是个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,体积也不小,你们有在现场,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么。”

大家伙面面相觑,显然是没有头绪。
秦明抿抿嘴,接着说了下去:“人体的脊柱其实非常脆弱,这个东西,从死者背后捅入,其中一条棱边,穿过死者胸椎两块骨节之间的缝隙,切断了神经,导致刺入点以下瘫痪。这也是为什么,他在被刺中后,无法反抗的原因。这两者其实很矛盾,在我看来,以凶手的力气,把这样的东西捅进人的身体,很难造成这样的效果。”

办公室显出长久的沉默,大家或站或坐或吃泡面,就现有的线索,在脑内联系思考。
赵大宝想了想,突然想到什么:“啊,那个死者的手,那个手势,你们联系佛学协会了么。”

林涛点点头,然后叹了口气:“现在,凡是对密宗了解颇深的人,全都在白玉山上,每年这几天白玉寺都会举办很大的佛事活动,这山上信号极差,联系不上。”
“上山啊。”赵大宝说。
他说完就想到了什么,懊恼的叹了口气。龙番市的连日大雨,已经造成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,上山的路,昨天就封了。
众人又陷入沉默里。

那么现在,已有的线索,就是死者死前极有可能是在进行性行为,那么与他发生关系的人,距离他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,有重大的作案嫌疑,监控查看,走访排查的方向也有了,再隐秘的情侣,也总会露出些踪迹来。林涛默默思索着,又想起什么来:
“秦明,那个手势的意思,你知道吗?”

秦明看着他,微微停顿一秒,然后他说:
“不,我不知道。”

tbc.

lo:我终于明白的的说他们的台词不好背是什么意思了○| ̄|_  我再也不想写案子了

※虽与现实接轨 但办案流程 太具体的现实细节 不可考
沿袭剧终法医当刑警使 到处跑着查案子的光荣传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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